刘些宁用扩音器-刘些宁用扩音器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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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二学生,想当演员的话,怎么办比较好?谢谢?
我对群众演员的体验是浅尝则止的.这体验微不足道,但生活本身是平淡无奇的,不值得诉说.很难得有一段别样的生活值得你体验,如果不记下来,就浪费得太无辜,我对自己说,有笔可写,就应当写下来. ------题记 08年的11月,我从福建到北京办事,为我父亲屈死的案子奔波,身上只带500元,事情没有我想像的容易解决,不几天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可事情一点眉目都没有。我决定在北京先找份工作,先呆下来再说。在虎坊桥的人才交流中心,我正踌躇能找一份什么工作比较好,一个30多岁的汉子向我走来,他问我:哥们,当保安干不干?我微微有点迟疑,查颜观色,这人不像个骗子,况且我也没有什么好让人骗的,心中稍微权衡一下,说:干。接着就了解了,是北京南站刚刚建成,需要招大量保安,我国在他们保安公司呆上几天,等人数招齐了就上班。他们保安公司的基地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内。中午的时候,他们公司的经理来虎坊桥接我,同行的还有两个人,跟我是一样的。我们坐车去。当车开到北影门口时,我看见一大堆人乱哄哄的站在北影门外,几乎清一色的全是男人,北京11月的冷空气让他们显得寒颤颤的。我猜他们一定是传说中的群众演员了,问一下车上的经理,果然是的。我不禁朝他们多看一眼。 关于群众演员,我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一群热爱演艺事业怀揣明星梦的人。想当初王宝强就是这人堆当中的其中一个。这是个藏龙卧虎的群体,只要能抓到一个机会,他们就会立刻串红,成为第二个王宝强。我对他们既有这个想头,所以我在第二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多加留心的观察。我的目光在他们每一个脸上扫过,对他们每个人都很有兴趣。我是情着看未来明星最初的样子的心思来看他们的。他们一个个都很土,从衣着到长相,有一两个长得很帅的,气质仍旧是土的。他们当中一两个穿扮得很好的,感观上品味不出精致,非常乡气化的摩登。除了三人老阿姨外,其余的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各个年龄段都有,大部份是年青人,大叔少些,还有五六个老头,最老的一位看上去有六十多岁,满脸花白的胡子,可能是故意留的,作为谋生的工具。这其中有一位哥们引起我的注意,这哥们乍一看没什么,仔细一看,他在微笑,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你可以说他在望着遥远的远方(其实在北影的门口是没有像远方这样的地理位置的)。他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傻傻的。显然他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神游物外,以至于我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都不发觉。我猜想这哥们的美梦:鲜花,掌声,奖杯,红地毯,万众瞩目。不禁莞尔。事实上,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对群众演员倾注的一腔好意,大大高过社会一般大众对他们的看法,我看高他们了,这个想法是在我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后,我总算慢慢看明白了。 我住在北影的宿舍里面,包吃包住的,倒正中下怀。我白天出去活动,晚上回北影睡觉,总算在北京有个落脚点了。我不断给各个报社打电话,在网上寄发资料,这些都做尽了,剩下的也只有等待了。同住一个宿舍的还有几十号人,都是他们他们公司的保安,和我一样是要上南站的。大家整天无所事事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电视,下象棋,斗地主,过得好像养老院养老的生活。我呆了四五天,实在腻透了。恰在这时,跟我同宿舍的一个老乡告诉我,在北影门口做群众演员可以赚点钱,我一听非常热心,他在北京呆得比我久,懂得这一行。我们相约明天一起到北影门口去站。我就这样做了群众演员。 我第一次站在这些我认为是“明日之星”的人中间,感觉有一点诡异,可能是受环境的影响,我的心理也渐渐滋生出一种期待:希望某位找演员的导演能一眼看中我,找我拍电影,然后就红起来。如果事情真能这样发生,那真是一出比任何神话都要神奇的传奇了。我不禁对自己失笑。但接下来我很快就会知道,原来群众演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这人比较木讷,不善言辞。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很难活跃起来,我那个老乡可就不一样,他相当的机灵,据他自己讲,他可是逃火车票的老手,这种人比较会钻营,脸皮厚。他一站到北影门口就同其中一位群众演员攀谈起来,他们相谈甚欢,当提到王宝强时,这名群众演员说:再出一个王宝强很不容易,但也不一定,这个很难讲,其实在群众演员当中有演技有实力的的的是。但话说回来,如果“王宝强”这么容易出的话,我看那些有单位上班的人都要辞职不干,统统到北影门口来站来了。正说着,这时来了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拿着数码DV机,迎着那名群众演员弱弱的问:请问能不能采访你一下?那名群众演员答:行。我无法很完整的将它们全部记录下来,我根据记忆,把它们整理出来,能记多少是多少。 问:你干这行多久了? 答:两三年了,以前一直在广东佛山,今年才来的北京,先是在八一干,来北影才一个月多。 问:你对群众演员这行都了解吧? 答:了解一点点吧,像如果你跟剧组的话,有的剧组要你交报名费,这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剧组是不收钱的。有的人会利用剧组的名义骗钱。许你多少个镜头,有多少台词,跟谁谁搭戏,很多人不明就里,心急着要上戏,就上钩了。 问:你自己受过骗吗? 答:被骗过,在八一那边,被骗过一千多块钱。 问:是八一电影制片厂吗? 答:不是,是八一影视基地,在怀柔那边,其实他们是一家的。那边有两个戏头,专门坑人的,好多人被他们骗的。最多的我知道一个女的,被骗了一万多。八一那边的广告覆盖面很大,网络报纸上都有,所以被骗的人也多。 问:怎么这么容易受骗,而且还那么多? 答:有的人就是没拍过戏,不懂,又急功近利,想尽快入行,就很容易被骗子牵着鼻子走。他想出各种各样的名目让你交钱,慢慢的就交了一万多。 问:交了钱就有戏拍吗? 答:也就是做群众演员,跟站在北影门口的一个样。你交了钱,他们也让你吃住,吃的---怎么说呢?就是猪都不吃的猪食。他们还限制你的自由,就是不准你外出。 问:你们拍群众演员的戏他们给你们钱吗? 答:给呀,一天20块,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钱,如果你没有生活用品,比如牙刷,毛巾之类的,你向他要钱,他可以给你,20--40元不等。其它的时候就不行,你向他要,他推托着不给,实在逼火了,就把你扫地出门,我为此还被他们打过。 问:他们还打你呀?(有点同情的问) 答:对,打过。在那边,既使你老老实实的啥也不闹,你也会被赶出来,因为如果他觉得你失去圈养的价值,或者你身上再没有油水可榨,他们就会把你赶出来,随便找人茬,比如地没扫干净,不又叠被子等等之类的,他们就鸟你,把你不当人的鸟你,稍微有一点的反抗,他们正中下怀,立刻发飙,把你赶出去。 问:有这种事,有没有想过告他们。(有点不相信的问) 答:告他?(苦笑)。他们都是有来头的,黑白两道都有人我们告不过他的;再说,像我们这种人,有什么资本告他们。(黯然低下头) 现在在北影门口一天能赚多少钱? 答:这个不一定,没准的,有时候等得到活干,一天就20元,等不到活干,就什么都没有。 问:一天20元钱会不会太少? 答:这个,(很收敛不自信的笑),也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少,大家都觉得少,我在广东佛山那边,是一个小时20元钱,在北京,一天20元是行价,没办法,因为上面有好多戏头,一层层吃下来,到我们手里,就只有20元钱。 问:会不会都有活干? 答:这个不一定,没准的。在这里你想赚到钱是不可能的;就我自己来说,只要能维持生存,有戏拍,就已经太好了。有时候站一连几天都等不到一个活。 问:如果没活干,没有钱,你们怎么打发自己,比如吃饭,住宿。 答:一般早饭都不吃的。实在扛不住,就买一张煎饼点点饥,晚上就到网吧过夜,坐着睡到天亮。一般人都有老本的,老本吃光了,就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等赚了钱再在这里站。有的人,在北影混久了,比如两年三年的,也不是白混的,他的资源比我们多,对这里的游戏规则比我们懂,用北京话就是门儿清,他比我们有活干,收入也比我们稳定,但这也非常有限,好不了多少。而且也并不重要,怎么说呢?站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不是为了那一天20块钱才站在这里的。 问:做这一行要混出头很难,有没有考虑过找个正规的单位上班? 答:我干这一行三年了,也演过一些小角色,对自己挺满意的,我喜欢这一行,关于未来,不敢想,也许有一天我累了,我就收手了,也许明天我就不站在这里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苦笑一下)但现在我还想在这里等,没什么妄想,也许是一种惯性,再敖敖看吧。 问:你拍戏这么久,有看见过哪些明星? 答:有看过一些,比如最近在《勇者无惧》的剧组就见过陈保国和冯远征。 问:他们对你们态度怎么样? 答:很好,很亲切。像陈保国老师,虽然是很大牌的明星,我们向他要个签名,合张照,就很随和。他还跟我们说,只要肯吃苦,能忍耐,就一定能成为演员。 …… …… …… 我所能记下的采访就这些,还有好多采访因为没有录音无法记忆没有记下来。事实上,这个采访很伤感。在整个采访结束后,我看见那名群众演员的左眼流出一行清泪。他不擦,也许是不察觉,也许是不在乎了。我既善良又软弱,这个采访让我的心情慈悲得沉重。这点小小不意的同情心对这名群众演员是廉价的毫无价值,他连自己的眼泪都懒得擦。接下来我自己开始经历群众演员的生活了。 我第一天站在北影门口,不怎么运气,没等到活干,在北影门口,如果人们看见一个手里拿着一支笔,一本笔记本,就会像苍蝇发现一滴蜂蜜,轰抢的围上去,因为那就是戏头在演员拍群众戏。人们拥拥挤挤的围着戏头,七嘴八舌向戏头推荐自己:我行不行,我行不行。心里充满迫切的希冀,希望戏头能相上自己。他们看戏头的眼神,仿佛嘴馋的孩子看着棒棒糖。戏头则一个个的打量他们,然后像挑牲口一样指着其中一个说:“你”,又指着另一个说:“你”。就这样一个个点将,间或对一个对他大抱期望的人客气的抱歉:对不起,你不行。然后对一群人客气的抱歉:对不住,人数已经够了。这样,被选上的欢天喜地,就像得了金子,跟了那戏头去了;那没被选上的心情失落,只好做鸟兽散,等待下一次机会。这是一般的戏头,也是做群众演员出身的;那从北影厂出来的戏头,派头可不一样啦,他在北影门口一站,脸上的表情就让人觉得他不容侵犯。他挑群众演员,也跟一般的戏头一样,像挑牲口一样一个个点将,但对没挑上的群众演员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理都不理,正眼也不看一眼。其实也用不着客气,群众演员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他说不定是北影厂的副导演呢,犯不上给群众演员当孙子。我老是碰壁,人家总看不上我。北京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我站在萧瑟的冷空气中,瑟瑟发抖,心里点一滴开始体会一个群众演员的绝望。有些事情,不是经身体会,就不会刻骨铭心。人家说,实在饿得扛不住,就买一张煎饼点点饥,这话乍一听挺妥当的,而且煎饼香喷喷的,多好吃呀。可事实一点也不妥当。那天我没吃早餐,中午的时候由于在北影门口一直站又错过午餐,肚子饿得咕咕叫,我饿得受不了,赶紧到煎饼摊前买张煎饼点点饥。不吃还好,一吃下去,过一会儿,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互相撕咬打架,很不舒服,原来这一张煎饼根本就不够我的食量,吃下去不但不解饿,而且还加倍培养了饿的感觉。我想要长期过这种日子是要经过训练的,要一天天的慢慢慢慢的去习惯,多累呀。我看着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的群众演员,他们很多人和我一样,没吃午饭,也许也没吃早餐,心里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在北影门口,只要看见有人拿着一本笔记本一支笔,人们就会蜂拥把他围住,这是惯常的现象。以前,我看金鹰节的颁奖晚会上,王宝强那么迫切的向程小东推荐自己,要拍武打戏,我觉得他俗不可耐。跟名导演拍戏自然是名利双收,他表现得那么赤裸裸毫无含蓄,让人大倒胃口。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这是群众演员的本色,他只是保持了他以前做群众演员的本色而已。这是一种很积极的态度。成功,不是说你埋头苦干,或者聪明能干就能成的,更重要的是要看当时的机会,而机会是别人给的,你自己不去争取,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群众演员那么迫切的戏头要戏,这是在为实现梦想这条路上做最原始的积累。有句老生常谈:成功是一连串的奋斗。但当我自己演过群众戏以后,我觉得一名群众演员想靠演群众戏来实现他的演员梦(不说是明星梦)的希望是相当渺茫的,他们为实现梦想的奋斗和积累微不足道得毫无价值,不管他多努力。这情境就像一个人行走在茫茫的旷野,看不到人烟,看不到灯光,眼际到处都是沼泽和疯长的野草,无边无际,毫无希望可言,对,毫无希望可言,就是说,非常绝望的意思。 我第一次接到群众戏的活,是在三天以后,那天是八一的戏头来北影招人。八一那边由于有两名坑人的戏头在恶搞,那边所有的群众演员都流失到北影这边来,八一那边招不到群众演员,就现北影这边来招。我看见那个戏头和一名群众演员很和气的在谈。那群众演员一听是八一招群众演员,情绪立刻激涨,像战斗中公鸡,怒发冲冠,气愤愤的甩下一句:八一的,不去!很显然,他没少吃过八一那边的亏。我倒来了兴趣,很想会场会八一那边的两个骗子,探个究竟。一种类似冒险的冲动让我跃跃欲试。我的群众演员的活就是这么接来的。但事实上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好,或者说我的运气非常好。由于群众演员集体抗议,从八一转移到北影,那两名坑人的戏头也消失了。 真正的拍戏的时间很短,但投入的时间很长,因为要等待,等导演开工。我从早上八点多就来到八一影视基地,一直到下午二点多才开工,三点多结束拍摄。八一的场地很开阔,特别招风。狂风一扫,尘土飞扬,扑面而来,我敢紧掩面,背朝风向。过一会儿,又卷土重来如是几番,我奇怪八一怎么会有这么多尘土,老没完没了的飞不完。等拍摄完回家,我一洗头,满盆都是悬浮着尘土的浑水。拍戏是一个很有创造性的职业,既可以娱乐别人,也可以娱乐自己。我拍的一部叫《北平和平解放》的电视机。我扮演一个北方的农民,和一大群演农民的群众演员坐在一起,看台上演歌剧《白毛女》,我们前面坐着解放军战士,他们是方方正正的一群,我们是拥挤的一群这是一场劳军戏。大家都坐在露天里,屁股下面一团蒲草。戏台也是露天搭的。台上女演员伊伊呀呀的唱“北风那个吹——”,我坐得太远,听得隐隐约约的,我穿着大棉褂,大肥棉裤,头上戴一顶毡帽,都是又脏又旧又破的,活脱脱旧社会的一个贫农。这些都不足介怀,拿着扩音器的导演,偶尔对着我们的摄影机,台上演员新奇形怪状的造型,就连身边坐着的我的同类,等等。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经验,一切都让我莫名的兴奋。这一场再现歌剧《白毛女》最红的时候的火爆场面。那女演员演完唱“北风那个吹”的戏之后,直接转入黄世仁抢亲的戏。只见那个恶管家带一群狗腿子走上舞台,向杨白劳要债,没钱就拿喜儿顶。那个狗腿子向杨白劳猛的一推搡,杨白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起不来,喜儿悲怆的哭爹,这时在台下的解放军战士,确切的说应该是红军战士,看得“入戏”太深,义愤填胸,愤然而起,一个健步跳上台,拳脚相相加抓住台上演涡“狠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这前脚一蹬查看台,后面的四五个健硕的军人跟着响应,飞脚上台,这下演出全乱了套,台上的演员慌得一个劲儿向红军战士解释:这只是在演戏,稍安勿躁。那红军战士已被“愤怒”燃烧得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劝,对已经被“打倒”在地的演员,还用脚“踢着,踩着”。然后有一个“缓过劲来”的红军战士走到台前,带着剩余的激动向台下喊口号:打倒地主恶霸,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我们台下的群众演员“群情激愤”的跟着叫。就这么一场戏,拍了一个多小时。但拍戏的过程是非常快乐的(其实演戏是一个非常严酷的职业),台上的演员慌乱时表现得非常滑稽,常常让我们笑场,等导演拍到我们时,要我们“一定不能笑,”才克制收敛。等拍完了戏,我们把衣物脱掉,还给剧组,离开片场,在八一的一处空场地集合,等戏头给我们发工钱。在等发工钱的间隙,我听说了群众演员彼此之间也有下作可耻的事发生的事。 群众演员的工钱才二十,戏头们不会一个个给你发过去,而是给一百块钱,每五个人一组,自己去破钞。这五人中拿钞票的这个人就有可能为了贪污二十块钱而设法把其它的组员随掉。这种事让我匪夷所思,我在老家的时候,干的是工地上挖隧道的掘进工,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和朋友出去玩,消费至少一百元起,偶尔买套衣服,眼睛不带眨一下,就pay for it.根据我的经验,二十元是微乎其微的数目。我的性格也让我做不出贪污别人二十元的事,我想不明白,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天寒地冻吹一天的风沙才敖出二十块钱,每个人都不容易,相煎何太急?况且,大家都是在北影混的,以后还要再见面的。这种人性的阴暗面,虽然不能说在我的人生经验范围之外,但从来都在我的人生思考范围之外。 我们的戏头给我们发工钱的时候,特意为一位群众演员大叔准备了二十元的零头。这位大叔上了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了。长了一张加菲猫一样的大脸。他脸上带着一种落魄不得志的人常有的那种麻木的神情。他跟着这戏头干了两次活,钱都被人拐跑了。这次戏头亲自把钱交到他手中,一边愤愤的的为他打抱不平。他无声的接过钱,攥在手里,似乎感到一种温暖,清亮的鼻涕从他的鼻孔流出来,他任它挂着,一动不动,也许是不察觉,左眼缓缓溢出一行清泪,慢慢的顺脸庞滑下,仿佛滑过石像的脸;他脸上的神情交织着辛酸和感激,让人望着觉得他非常可怜。我心有戚戚然。 由于有前车之鉴,我对那位手里拿着含有我二十元钱哥们非常提防,两米之内,左右不离的跟着他,在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我们看见我们要坐的公交车刚好到站,我们拔脚飞奔,以期赶上公车。我跑了几十步,发现他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没追上来,的折回去,质问他怎么不快跑。他说他的腿有老毛病,跑不快。这期间,我们中的一位哥们已挤上那辆公车,开走了。这样,我可以理解为:他是无意中把公车上的那哥们弄丢了;也可以理解为:他是有意把公车上的那哥们给甩掉了。总之,我的脑袋是不够想的了。我们的目的地是北京电影制片厂,到那再破钱。要到蓟门桥东下车,车到北太平庄,下一站就是蓟门桥东,他突然对我说,我可以从这里下车,也可以到北影厂。他真是无耻到极点,把我当傻子是耍.我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反问他:你说什么?他立刻摇着头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等车到了蓟门桥东,我们下了车,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把我打发了。我想他既然有零钱,何不早点给我,省得我一路盯着他这么累。对于这种人,我无话可说,他固然可恨,但也很可怜。在北影门口站的每一个群众演员,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人,对这群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群体来说,二十元可能就是一笔大钱。人性是一种巨大的潜在性,是社会和环境的产物,无所谓善恶,谁都不是天生的坏人。我这么想也许不对,但我只会这样想;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完人,没资格批判他什么,让上帝饶恕他吧。 我做群体演员的开端就这么开始了,以后,我还挖过下水道,抬过花轿,做过场工,等等。北影已不再是单纯的群众演员基地,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劳务市场。有些临时性的钟点工,也会到北影来找。这对群众演员来说是好事,可以暂缓生活中来自经济这方面的压力。因为不是每天都有戏接,甚至有时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戏接。但这好处也有限,因为这样的活并不多。由于赚不到钱,群众演员的生活都非常恶劣,怎么个恶劣法,我上文 已提过大家也可以想像得到。如果他们想提升自己的生活,那是很容易的事,只要转个身,告别群众演员,去从事一份正当的职业就行。我曾和一名群众演员谈过,他跟我讲群众演员的日子真难熬,我对他说我可以介绍他去做保安,一个月工资九百块,问他干不干。他说他的年纪太大,恐怕人家不要。我说你才三十多,年纪不算大,做保安年纪比你大的多了,没有问题的。他又说他长得太矮,人家看不上。他身高约一米七,不算太矮。我说你这身高足够了,没有问题的。他冲我笑一下,不说话了。事实上,是他自己不愿意干,也就是说,他宁可过群众演员的苦日子,也不愿过保安的清闲日子。我曾经观看过飞蛾扑火,那火焰明明死烫死烫的,可飞蛾偏偏不顾死活,热烈的,一往无前的向它扑飞过去,结果“咝”的一声烧死了。演员梦就像那团死烫死烫的火焰,而群众演员就是那只飞蛾,无可救药的被吸引了。 媒体,一般的社会大众对群众演员的态度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再瞎混悠了。这种态度就好比一个家族的长辈,对他们家一个想去当流浪歌手睡地铁的孩子别瞎折腾的态度是相似的,背后的动机是善良的。张艺谋就曾在公开的场合说过这样的话:群众演员要熬出头是万难的,王宝强是个异数,一百年才出一个(这不是原话,是原话的大意)。如果这句话成立,那么,逻辑的推论是,所有的群众演员这辈子如果想在演戏这方面的事业有所建树的话,那是毫无希望绝无可能的。那么与其拿青春去赌明天,不如苦无边,回头是岸才是上上策。对绝大多数群众演员来说,这样的建议是十分中肯的。因为成功的机会非常匮乏。我在上文说过,群众演员想要靠演群众戏来实现演员梦是非常绝望的事。因为拍一个群众戏的镜头只有两三秒的时间,而在真正做成样片以后,又有可能被剪掉。用物理学的一个名词来说,拍群众戏就约等于在做无用功。一个群众演员,不管他多演过多少群众戏,他都无法积累出一个高高的势能,来转化为他通往一名演员之路的踌码。这就是现实。王宝强说,他打算用十年的时间尝试,成功了就成,成功不了就拉倒。他成功了,这是个传奇。但是,对于其它更多的“王宝强”们,他们不可能有王宝强的运气。时代是这么个时代:人人都已经不可避免的沦为“经济动物”,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在每个人的骨子里泛滥。人们为了追求经济生产率(说白了就是钱)可以忽视个人,社会和生态的代价,没有一个人会为某个人没有任何“经济生产率”的梦想买单。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时间,它不是闲物,它来,它去,一天天的,新陈代谢,日新月异沧海桑田,逝去了就没了,蹉跎了这最宝贵的十年,人这一辈子也就蹉跎了。 不过从群众演员自身这方面来说,他们是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么说来,他们的人格升华了不少。确实,梦想是人生中一个有力的元素,勇往直前而且不可阻挡。它冲破生活的焚篱,让人可以为它忍受亲情的疏离,情爱的缺失,让人可以为它放下尊严,可以挨饿受冻,风吹雨打。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充满了男人味的英雄气概。但具体到群众演员的身上,是一种以卵击石的勇气。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他们到达目的地,而这条路却不属他们走的。网络上有一句流行的话: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群众演员正是这个无路可走的别人;而这个走别人路的人,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二三流没名气的演员,有点小名气的二三线的演员,千军万马。不说演艺这个行业饱不饱和,群众演员无论如何都是这个行业编外以外的人。那么在无望面前执迷,很可能会疯魔。就像我在行文开头描写的那个傻笑的哥们,真的很可笑,很可怜。但是,把群众演员全盘否定掉,那也未免太武断了,群众演员是个大群体,在这个大群体中,每个人的人格,环境都不同,就这么给他们下一个划一的定论是不妥当的。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也是很难说的。我喜欢梦想成真的故事,特别是经过艰苦的奋斗终于梦想成真。虽然我否定群众演员继续做群众演员,但我真的很喜欢他们梦想成真。 后记 08年的12月31日,这被保安公司派到驻勤单位上班。当我拿着背包走到北影门口,看见那些曾经和我一起呆过的熟悉的面孔。我在心里默念一声,向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段生活告别:永别了,群众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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